“又见面了——奉祀大人。”
梁羽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已经认出了它的身份,任谁看了都不可能忘记,这令人恶心到夜半惊醒都会反胃的无面人!
鹭谭山武神殿它能够使剑精熟,法力深不可测,江郦虽一箭射出禁锢却被它逃了去,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知道它有没有金蝉脱壳的万全手段。
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追到这孟阳国来了!
梁羽镇静下来问:“你是从姑射山来的吗?你的目的是要我回去认罪?”
她当时就已经有感觉无面人的目标并不在鹭谭山失踪的那件事,而在于专心致志地想要给她惹麻烦。只不过她一直清楚出了姑射山的神殿她就是个无名之辈,也因此并不会太过直接地想到有人的目标竟在于她本身。
但当时她的确隐有熟悉感觉——她一定见过这个人。
至少这个人可能知道她在姑射山上到底做过什么不可道与外人的事情!因此她不愿多生祸端,按兵不动先谈判,谈不了再打。
无面人仍旧是凝音成线,用古怪的语气嗬嗬笑道:“认罪……奉祀大人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呢……”
此话一出梁羽就知道它要开始挑拨离间,心中反感一瞬间达到巅峰。
“有些事奉祀大人也很奇怪,只是碍于很多原因不愿去想,不是吗?”
无面人宛转地说罢,话锋尖锐一转,“当日陵山一面匆匆,有句话来不及问你,你说这陵山占地之广,又有灵阵复杂,你那同行的废物同伴……竟然能突破姑射上神的禁制,是因为她太过强大,还是因为……武神陛下太过废物呢?”
武神在陵山平定过一场叛乱,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具体经过到底是什么,早就没有相关的记载,甚至都没有任何古书说过这场叛乱到底死了多少人。
但由对权力的野心挑起的斗争何尝用得着灵阵和禁制,那日匆匆闪过的刑戮之阵却是不争的事实。
当日事发突然,随后又是长久混乱,她没有太过深想此事,却也不是无面人当着她的面肆意诋毁陆徵的理由。
正想转头离去,她的沉默不言反而又激起了无面人莫名其妙的怒意,无面人便猛地攥住她的肩膀,声音愈发癫狂:“你好好想想吧!”
这力道如铁臂一箍,梁羽痛得下意识抽了一口气,无面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指尖一松,整个身形在空中一顿,像是讪讪退却。
梁羽比它反应更快,五指矫捷从身侧扬起,下一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并掌成刀,与无面人的臂膊直直相撞。
无面人大惊,不及出言,先疾速后退几步。
这手感……梁羽一震,她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
她本以为无面人会大怒继而更狠戾地出手,但无面人反而沉静下来,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直直站着,她看到廊下雨珠溅在它的白衣上。
如福至心灵般她忽然想起幻象,试探着问:“那具无头尸体是你吗?”
良久,无面人笑了一声,旋即衣袖一展,凭空消失在她面前。
梁羽的目光几乎是紧接着它的消失便开始扫视过四周景象,却如泥牛入海一般遍寻不见再无踪迹。
她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不被雨泡死也会被湿透的衣裳冻死。无面人说了这么句话就当场溜走,或许这青台宫里也有它想要的更重要的东西。
梁羽搓了搓冰凉的手,回过头按照原来的方向继续向前。
冷风冷雨,要不是她清晰记得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谁信这是仲春?
她再向前走,谢珩的声音终于又隐隐透过雨声传来:“宵禁之后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若是因为此事丧命,那不是公然违背国主先前百般提点的细则。”
左殷苦笑:“成君殿下,护城河也不是人人都去得的。”
梁羽很快从其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其一,孟阳王都夜间并不安全,或许正是应了那句俗语“子半鬼门开”,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其二,左殷的意思是,那个被发现的尸体未必就是王都的人,更有可能是想要在夜间入城,但却被无情地挡在城门之外。
谢越知道这件事吗?未必。
左殷和谢珩两人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电光石火间她便做了决定,她须让谢越知晓此事,不仅是护城河的尸体,还有无面人。陵山的事情,司礼兆或许有留下口口相传的线索,赌一赌,未必就没有出路。
她提步向谢越的寝宫走去——谢越的寝宫离这里尚有极长距离,但似乎没有什么解法。
雨仍不知疲倦地下着,春日里竟凭空刮起猛烈的风,裹着豆大的雨点扑向她本就湿透的衣衫,天边再一声春雷炸开,只差一点就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春雷阵阵是罕见异象,敬鬼神者或许已然在心里惶恐祈愿。
她忽然心中升腾起一个诡异的念头:我敬鬼神吗?
在姑射神殿中念过的书、复述过无数遍的故事,她又是以什么样的态度看待那其中的隐喻,这是否也能解释谢越与春祭前后一系列自相矛盾的事情。
她上前叩门,一面组织措辞,大意是她担忧谢越的病情,因此夤夜冒雨前来拜访。雨下得太大,更深湿重难免影响身子骨,合情合理。
但是再合情合理,她都没有料到谢越殿中还有别人。
面前的男人比她矮些,一身灰白朴素的袍子,她心念一动意识到什么:“国师大人?”
她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违背了她的本意,随后越过这个人,停留在谢越榻前长桌上端端正正放置在木架上的一把兵器。
长柄尽头一端有枪尖与单片月牙形长刃组合起来的利锋。
谢越、国师、一把戟,放在一起,谁都能想到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梁羽心头一丝错愕划过,但谢越已经先一步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抬手示意她噤声。
这古怪的默契……梁羽缄口不言,重新将目光投向身着灰白袍子的国师。
这人并不健壮,仔细看因为过瘦的缘故颧骨高得突出,相貌虽不算丑陋,却也谈不上令人喜爱;粗粗一略让人觉得他的眼神极不舒服,却又很难说出到底不舒服在哪里。
梁羽盯着他的脸颊,过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待价而沽的侵略性,并不是在蔑视一个人或是单纯看不起,而是将一个人看成一个价值不等的物品,用露骨的目光评判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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